【專訪】500歌 ／林宥嘉－歌手演唱的是自己的人生，而非定格在誰的青春

● 聯合報 記者梅衍儂／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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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故弄玄虛的專輯概念，林宥嘉磨了8年的作品《王 Love, Lord》開篇就宣告「愛是王」。選擇愛這一大命題，有疑惑：能否跳出窠臼？有好奇：身份轉換後的新面向？從曾經高冷孤絕的與世脫離感，到溫暖的相親相愛一家人，唱著〈說謊〉不再流淚的林宥嘉，在與自己和解的路上。

「過去3、4年我經歷許多人生低潮，至親得了很嚴重的癌症，被宣判生命只剩2個月，疫情期間，我也經歷人夫、人父身份的轉換，同時又是很努力想產出作品的歌手。」種種壓力下，他得了嚴重的腸胃疾病，各種療法皆無解，醫生建議他寫感恩日記。

「我當時處於很焦躁的狀態，什麼方法都試過了，那就寫寫看吧，每天想今天發生了哪些好事，誰對我很友善、喝了咖啡沒有拉肚子、天氣冷洗了熱水澡很舒服...等，或許會帶來特別的成效。」奇蹟似的，壓力有了排解的出口，他每書寫一件小事，感恩的重量一點一滴為他贖回健康。

說是以「愛」貫串主題，但專輯隱約帶著恨與悔，前幾首更是陰暗得嚇人，壓迫的口白、委靡的氛圍，到後半段〈少女〉、〈代客求婚〉轉折成一片光明，林宥嘉的曲序安排就是他8年來的人生軌跡，「這是我從黑到亮的過程，想跟歌迷分享我生命中最珍貴的部分，是很私密的心情，又希望讓許多人可以接收到，現在的人很習慣單曲單曲挑著聽，但如果能從頭到尾聽一遍這張專輯，就像經歷了一趟我這8年的旅程。」

不是過得幸福就唱不出傷筋剔骨的歌，也不是只有苦難值得歌頌，過去的撕心裂肺、感時傷物，變成壓在櫃子上的一張張回診單，林宥嘉經歷自己和親人的病痛，慶幸還能一起出現在鏡頭裡拍全家福，而不是只能在照片中回味，所以〈一家人相親相愛〉這首歌，並非詞面上這麼陽光，「很多人在講愛要及時，孝順要趁現在，我不是要展現我有多孝順，而是要把我差點失去的經歷分享給大家。」

迷幻王子到地方父母｜小眾落地走入生活

有人形容他是大眾流行歌手中的小眾，這一次的林宥嘉，反而思考如何更深入大眾生活，比如新專輯中的〈誰不想〉是一個明星變回「地方父母」的接地氣之作，「我一出社會就投入音樂這行，社交圈都是做音樂的朋友，這幾年認識露營的圈子、年輕的父母，有次露營，發現大家都在聽輕鬆的背景音樂，有時候也會聽華語金曲，我就偷偷在想，〈誰不想〉有辦法在露營的時候聽嗎？」林宥嘉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他覺得〈玩〉、〈懲罰〉這類較戲劇化的歌就不好意思在露營的時候放給大家聽，〈誰不想〉就挺適合的，「我做這張專輯時也在跟我的生活結合」。

大部分人聽音樂是為了放鬆，並非專業樂評或是音樂圈人士，林宥嘉笑意浮上眉眼：「這首歌門檻沒有這麼艱深，像棒棒堂的阿緯就跟我講〈誰不想〉真的很好聽，我就是想要做一首可以讓許多人能接收到的一首歌，我想要陪伴在情感關係中低潮破碎的人。」歌手也是載體，乘載了許多人的宣洩，因此，即便是當做露營時的背景音樂，迷幻王子也願意為一地營火吟唱。

對創作者而言，靈感是多麼珍稀，但林宥嘉已經從自我滿足中昇華為服務性質的歌者，「我現在不會執行我所有的靈感，因為不是什麼事情花時間跟精力做了，都會為身邊的人帶來好處，我會思考我這樣做對別人有好處嗎？還是純粹只是為我帶來掌聲。」

就像他在〈我不是神，我只是平凡卻直拗愛著你的人〉MV裸上身，除了吸引眼球，應該還有些什麼是他能貢獻的，「我在想除了秀那些肌肉，還可以給大家帶來什麼，所以我後來才會去跟兩位醫師拍抗癌影片，雖然觀看次數不高，但我得到一些回饋，有些真的是在抗癌的人告訴我，需要這樣的資訊。」

林宥嘉生命中的10首歌 「殘酷月光」教會溫柔與謙虛

作為「500歌」首位受訪者，林宥嘉直呼榮幸，並分享10首在他生命中意義非凡的10首歌，新專輯的中的〈誰不想〉、〈代客求婚〉、〈少女〉、〈一家人相親相愛〉雀屏中選，講述的是他對婚姻價值觀的形塑，「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結婚，很多人以為婚姻讓我整個人改變，其實我的改變不是因為婚姻，婚姻是一個很大的課題，我深深明白人跟人要走下去是需要沉澱思考的功課」。婚姻帶給他正負面靈感，〈誰不想〉是悲傷，〈代客求婚〉則是開心，「對於婚姻我有三個價值觀：是否能為對方犧牲、是否能好好追隨對方、是否愛對方像愛自己一樣多，這三價值觀對我非常重要」。 ▶ 閱讀原文

出道作〈神秘嘉賓〉當然也是他的意義之歌，「歌詞有關鍵字是『鳴謝』，這是我出道第一張專輯同名歌，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畢竟音樂很主觀，我常想2007年的夏天，如果『星光大道』的評審不是這些老師、主持人，可能我就不是第一名，甚至不會出道。」還有那首教會他溫柔和謙虛的〈殘酷月光〉「如果要我選出人類身上很重要的特質，我會選這2個，人起起伏伏，擁有這2項特質是非常強大的，當我不小心想自誇，就會提醒自己。」

代表作之一〈兜圈〉在YouTube上播放量最高，也是榮耀的一頁，「說很難唱好像在自誇，曾有位我很尊敬的前輩問我，會不會覺得這首歌沒地方可以換氣」，這句話可以理解��肯定吧，難怪這首歌在林宥嘉的生命裡如此之高。〈自然醒〉則有他非常喜歡的一句歌詞「睡得像小孩」，人長大，返璞歸真總是不容易。

陶喆的〈Katrina〉是林宥嘉參加「超級星光大道」海選時唱的歌，那是小林宥嘉第一次被電視台錄影機錄下來的表演，為何選這首歌？他連結到小時候的音樂啟蒙，「我第一次被電視上的歌手嚇到目瞪口呆，是看到陶喆電視演唱會，覺得這個人唱歌怎麼這麼厲害、音樂這麼好聽，很快就走出家門去唱片行問有沒有陶喆的CD，老闆說有兩張，我立刻就都買回家聽，小時候很迷他是覺得他很天馬行空，我也想讓別人覺得我很天馬行空，所以這次新專輯才放入了〈垃圾寶貝〉。」

可能是有了小孩，最近林宥嘉老在回想第一次被音樂感動的起源是什麼，他先是想到16歲時第一次聽到〈老鼠愛大米〉，竟然聽到淚流滿面、抽噎不已，他自己都驚訝：「哭的理由 I don't know！可能是它的旋律，可能是歌詞太直白，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的心情，可以這麼直接。」再仔細回想，他人生中第一次拉著朋友唱歌，「是我幼稚園大班，拉著3、4個同學，跳林志穎的〈不是每個戀曲都有美好回憶〉。」

音樂為了簡化現實生活的喜怒哀樂而存在，有時卻不免一併簡化了歲月帶來的洞察和感知，曾經林宥嘉的選秀之路陪伴我們走過青春，如今他用人生精華的8年經歷，繼續伴著聽歌人跨越種種關卡，與其說這是一張打磨了8年的成績單，這張專輯更像是一張自我成長的記錄表，或許無法滿足每個飢腸轆轆的靈魂，他心中卻始終有自己的山海，靜而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