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下冊)》:「數位」在日常生活中的實際滲透,讓「商品拜物教」更加被合理化

《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下冊)》:「數位」在日常生活中的實際滲透,讓「商品拜物教」更加被合理化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資本主義體制下,被諸多網際網路上的使用者認定是具有樂趣之遊戲性質的資訊(乃至知識),透過商品化替資本創造了積累的機會,也帶來了剩餘價值,但其勞動卻在愉悅的遊戲之中悄悄被資方「剝削」掉了。

文:葉啟政

網際網路對「工作與休閒」的遊戲化: 一種產消合體的新形式

話說至此,我們可以回到原先設定的論述主題了。這個主題即是,體現在網際網路上的產消合體現象,可以說是代表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典範型態,也是延續消費導���之體制的現代版本。為了讓整個討論更形清澈,讓我以最簡潔的語言重述一下在第一節中提及之馬克思的觀點。

在馬克思的認知裡,機械生產成為基本生產模式以後,勞動的形態改變了,其所仰賴的不是過去具熟練技術與經驗的單一勞工,而是異質但卻構成單一整體的聚合性勞動力──所謂的「共通勞動」。奈格里即受到馬克思此一針對在「機械的碎片化」下之「共通勞動」的討論所啟發(Negri 1988b)【註1】。他認為,此一「共通勞動」的出現乃是使得以金錢為價值準則的資本主義體制內涵的矛盾易於體現的重要關鍵。奈格里所以有如是的論斷,乃基於此一「共通勞動」形式的出現導使勞動產生了所謂「社會化」(socialization)的現象而促成的。

簡單說,此一「社會化」現象使得勞工分裂成為兩類基本型態:一種是傳統在工廠裡工作的「一體化」工人階級(massified working class),另一種則是所謂「社會化」工人階級(socialized working class) (從事「非物質性」生產者,如媒體工作者、銀行行員等等)(Negri 1988a: 104)【註2】。對此一後者的工人型態,奈格里宣稱,是使得勞動階級逐漸意識到生產性勞動與再製性勞動之間具有著緊密關係,乃是推動重組資本主義體制的的重要群體。

同時,這樣的勞動形式更是帶動了同時具有彈性與散發性的外包勞動(outsourced labour)或流動勞動(mobile labour)的浮現(Negri 1988c: 209, 214, 218)。說來,這樣的勞動形式,表現在透過網際網路來從事象徵符號生產的過程中又是特別明顯,構成底下將討論之具產消合體特質的重要勞動群體。

透過符號、手勢或姿態(尤其是文字)等等的運用,人類的主觀認知概念可以形構成為「資訊」(以至是「知識」),施及於人際互動的過程,即成為可資消費的生產品,本身具有使用價值。事實上,早在四十多年前,威廉斯即已指出,溝通的工具(語言與媒體)本身即是生產工具,乃是生產力與生產關係不可或缺的元素(Williams 1980: 50)。這表現於今天網際網路發達的社會裡,當然是更加明顯,使得整個過程形成為一種具勞動(工作)性質的狀態(Fuchs and Sevignani 2013: 252–253)。

借用福赫斯的說法,情形即是資訊與知識科技使得生產工具(聯帶生產品本身)的形式改變了(Fushs 2013: 419)。就資本主義體制的歷史發展進程而言,相繼農業、商業與工業資本主義,這樣以「資訊」(與「知識」)同時兼具生產工具與生產品的雙重角色,帶動出來的即是「認知資本主義」(參看Vercellone 2007;2010;Moulier-Boutang 2012[2007])。它涉及了生產技術、生產客體、所有的財產權體制、勞工的工作型態、與公司的管理型態等等的轉型(Pace 2018: 1, 5)。

儘管此一轉型影響所及幾乎遍及整個原有資本主義體制的(生產)結構型態,但卻沒有改變資本主義本身的基本結構理路特質。情形毋寧是,資本主義既有的結構理路依舊在新的體制型態中產生「新瓶裝舊酒」的相同作用。簡言之,資方「剝削」勞動力的剩餘價值以獲取極大化之利潤的現象依舊存在,而且以更加隱晦而曖昧的方式發揮更形巨大的作用力道。

以最簡單的語言來說,就具體的生產形式而言,不同於傳統的工廠生產情境,認知資本主義體制下的生產模式,乃是以電腦(與類似的智慧型機器,如手機、機器人等等)為工具而形成一個可以讓人們運用腦力來產生具合作性的勞動形式【註3】。由於它所生產的並非具物質性的產品本身,而是具象徵意義的文字、符碼或圖像等等的「訊息」,其積累的對象最終則指向「知識」。這不只成為價值的所在,也是物價穩定措施的最主要歸依(Moulier-Boutang 2012[2007]: 57)【註4】

這麼一來,整個論述的理論重點,就不是如馬克思所刻劃之那種以工廠之物質生產為本的傳統工業資本主義形式,強調透過資本來組織勞動力的合作,而是跨越工廠的空間阻隔來形塑合作,看起來似乎是日益擺脫了「資本」本身的直接控制。然而,實際的情形卻不是如此,「資本」本身實質上還是以位居主導的姿態控制著,只不過它始終隱藏在後,有著「不在場」的模樣。

事實上,德勒茲早已指出,就當代的資本主義體制而言,傅柯一向所陳述的規訓已經轉了型,不再如過去一般,乃以約制與懲罰等等具外在施暴性的形式,而是講究自我掌控(參看Deleuze 1995[1990])。也就是說,就資本家與其共謀者的立場而言,資本本身並非直接在生產手段上有所運作,也非直接介入生產過程。

情形毋寧是,他們以婉轉迂迴的方式在整個生產過程中技巧地掌握所有有關人、事與物的「功能」作用(特別是極遠又近,且從未謀面之具產消合體的眾多使用者),以至於讓所有具產消合體的使用者(也是勞動者)有著自我掌控的感覺,彷彿具有足以彰顯自主之主體能動性的契機。

然而,就整個體制之結構理路的實際運作情形來看,誠如韋塞隆指出的,在這樣同時兼具生產與消費之看似「自我掌控」的產消合體環境裡,其實我們還是很難看到資本是外在於生產領域的,因為整個情形乃有如土地所有者一般:資本所有者在不直接介入勞動過程本身的情況下獲取剩餘價值。這麼一來,不容諱言的,知識經濟本身並沒有完全去物質化(dematerialized),而是一樣分享著正統馬克思主義者對工業資本主義體制的結構理路所詬病的諸多「弊端」(Vercellone 2010)。

韋塞隆即以「臉書」此一網際網路平台作為代表資本主義化的資訊-傳播工業為例來予以批判。他指出,「臉書」的資本本身即積極介入於組織、形塑並控制數位勞動過程。以正統馬克思主義者的立場來說,這即是讓勞動力本身、生產手段和勞動產品等等產生了異化現象(Vercellone 2010: 100;同時參看Jeon 2010;Caffentzis 2013)【註5】

具體來說,「臉書」此一網際網路平台所展顯的情形即是:某甲的意識創造物構成網路平台上的(免費)訊息,網路平台所有者則靠廣告收費,於是某甲成為免費勞動者(Fuchs and Sevignani 2013: 257)。也就是說,「諸眾」有使用平台的機會,但卻沒有能力控制與擁有平台,平台依舊掌握在少數擁有股份者(以及依附共謀者【註6】)的手中(Fuchs 2013;Pace 2018: 9-10)。因此,使用諸眾所提供或創造的「資訊」成為擁用者的積累資本。

尤有甚者,由於此種「資訊」的使用並非如物質產品一般,會因經常使用而損壞或耗盡,以至於其使用價值理論上是無止限的【註7】,極難以有著相隨伴的固定交換價值來估計(Garnham 1990: 38)。實際的情形毋寧是,「資訊」在平台上的價值乃意指使用者在平台上耗費(即勞動)的平均時間,耗費(即勞動) 的時間愈長,其所得之相對應的資料商品則愈有價值(Fuchs 2012a;2012b)。於是,使用「諸眾」受到「剝削」的情形乃隱藏在滑動手指或滑鼠的過程裡頭,尤其是以遊戲的方式歡欣地接受著從不斷源源而來之資訊誘惑所獲得的立即滿足感當中。

難怪,福赫斯與塞維尼亞尼會以揶揄口吻宣稱:從事於「臉書」網際網路上「工作」的勞動「諸眾」所反映之那種具遊戲味道的意識型態,可以說是資本主義的新精神(Fuchs and Sevignani 2013: 265)。無疑的,此種規訓方式最為典型的,莫過於是使用布希亞所說之具誘惑性的遊戲形式了,儘管情形乃誠如前面引述布希亞所形容的:很諷刺的,這種具遊戲風格的新精神彰顯的,是一種具自我猥褻性質之即時且暫時的滿足而已,需要不時更新變動以保持新鮮度。當然,身處於如此的誘惑遊戲形式當中,依舊是難以與他人一齊蘊生共鳴感受的集體歡騰效果的。

沒錯,我們可以將在「臉書」上傳遞資訊本身,看成是一種「工作」形式,姑且稱之為「資訊工作」。也就是說,這是透過數位媒體作為工具的一種資訊工作,也是一種運用人腦袋的認知來組織經驗,以俾在象徵符號的再現、社會關係、作品、社會體系,乃至社區等等層面上蘊生嶄新的品質(Fuchs and Sevignani 2013: 256-257)。

然而,不同於傳統的「工作者」,從事這樣的「資訊工作」者,涉及的不只是直接從事於製造與經營網際網路之軟硬體的各類勞動者,更是同時涵蓋在日常生活場域中使用網路訊息(遊戲、臉書、推特、谷歌、維基百科、部落格、社交網絡等等)的使用者(消費受眾)。他們即是以上述之受誘姿態且是具結構制約性的無酬勞動方式,直接介入資方累積資本與利潤的過程裡頭(Fuchs 2010;Fuchs and Sevignani 2013: 237)。

如此一來,只要是手中有著生產工具(如手機或電腦)並且懂得操作,人人均可以說都參與這樣之一種具產消合體性質的資訊流通與傳遞「工作」。於是乎,無論就時間、空間、行為模式等等的面向來看,這成為是一種幾乎無邊界區隔的「工作」形式,更是具有全民動員的潛在力道。就傳統左翼所矜持的勞動信念立場來說,這些林林總總的現象,無疑對重視自我主導權、受剝削的本質、存在對抗與鬥爭的主體力量、協同合作的內在本質、建構具主體性的生命政治等等,均產生了質性上的影響。

不同於物質性的消費有著諸多的時空限制,由於此一非物質性的象徵符號產消合體,基本上乃透過科技通訊工具在無時空障礙下自由進行,它於是乎強化了商品拜物的滲透與流通機會,商品也愈是呈現為超越性的物(乃至是符碼),勞動的作用跟著愈是被遮蔽在商品的形象背後。

其結果是,「數位」在人們之日常生活中的實際滲透,使得「商品拜物教」此一資本本身內涵之具絕對宰制支配的意識型態更加被合理化,甚至更形普遍隱藏在人們的心理底層,以至於消跡匿影,並以潛意識化的方式成為集體的「癮癖」。這樣的情形促使了商品拜物教進一步延伸至政治和文化領域,乃至帶來了「監視工業複合體」的興起(特別是在集權專制的社會裡)。於是,人們的日常生活世界更加以隱形的形式被資本主義的邏輯予以體系化,網路數位化的歷史重點屬性順理成章乃在於生產與消費之間產生了來回迴轉流通的情形。

總而言之,在資本主義體制下,被諸多網際網路上的使用者認定是具有樂趣之遊戲性質的資訊(乃至知識),透過商品化替資本創造了積累的機會,也帶來了剩餘價值,但其勞動卻在愉悅的遊戲之中悄悄被資方「剝削」掉了。借用布洛威的說法,情形即是,資本主義體制以遊戲的機制在人們心目中製造出同意(consent)的感受,並將之作為資本主義的一種新精神元素,掩蓋了隱藏於其背後所宰制的剩餘價值(Burawoy 1979)。

瑞澤與尤根森也有著類似的說法,他們即指出,當代資本家較難以過去對待生產者、消費者或傳統產消合體的直白方式來「伺候」(或謂「剝削」)Web 2.0下的產消合體者,因為在此情境中,「工作與休閒」以及「勞動與遊戲」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而且被遊戲化,以至於內涵在「商品化之產消合體形式裡頭的(潛在)「剝削」現象被掩遮,乃至被塗抹掉了。

尤其,在這樣的資本主義體制下,體制重視的不是過去韋伯所強調的效率(efficiency)理性,而是足以創造豐裕之效益(effectiveness)的契機(Ritzer and Jurgenson 2010: 21-22, 30;同時參看Jurgenson and Ritzer 2009;Jurgenson 2010)。其結果是,更加促使了人們沒有感覺到被「剝削」,乃至相反地以愉悅和享受的心情擁抱著豐碩的所謂「資源」,儘管他們是無酬的。

註釋

[1] 奈格里認為,馬克思提出了這個概念(連同「一般知性」)乃超越其為人們所熟知的論述(特別指涉《資本論》),可以說是「超越馬克思的馬克思」(Marx beyond Marx)(Negri 1991)。針對奈格里這樣的評論,史彭思則提出質疑。他認為,馬克思此一概念的提出,到底是呈顯「超越馬克思的馬克思」,還是「反對馬克思的馬克思」,著實還值得進一步加以釐清的(Spence 2019: 328)。

[2] 前面章節中所提及的「新階級」可以說即是典型的例子。後來,奈格里將「社會化」工人一詞改稱為「社會工人」(social worker)(Negri 1988c: 209)。

[3] 但是,就數位產業之硬體工具(如電腦與手機等的零件等等)的生產而言,整個運作過程,基本上依舊與過去的產業形式相似,仍然是以直接「剝削」勞工的方式(如低工資、超時加班、惡劣的工作環境等等)進行著。甚至,連從事數位軟體設計的工程師所面對的處境(如在谷歌〔Google〕公司的超時工作),也不遑多讓(參看Fuchs 2022: 52-53)。

[4] 如有關國際金融與行銷市場的知識。

[5] 對認知資本主義之更進一步的爭議性討論,可參看Fuchs(2010;2011;2012a; 2012b;2014)、Arvidsson 與Colleoni(2012)、Fine、Jeon 與Gimm(2010)、Böhm、Land 與Averungen(2012)。

[6] 最為典型的莫過於是,依附在此一平台體制下靠著「聲量」與「抖內」來分享利潤之形形色色的所謂「直播主」。

[7] 除非如議題失效、資訊內容落伍等等因素,使得使用者減少。但是,理論上,只要呈現在網際網路平台上,它就有被使用的機會,不管其訊息的品質是怎麼個樣子。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知識社會學的探索(下冊)──從諸眾的反抗到產消合體》,群學出版

作者:葉啟政

  • TAAZE讀冊生活
  • Pubu電子書城結帳時輸入TNL83,可享全站83折優惠(成人商品、實體商品、限定商品不包含在內,不得與其他優惠併用)
  •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將由此獲得分潤收益。

掌握資本主義的「概念史」
才能找出推翻體制之道!

超越左翼思潮的物質性論述
從人性角度對資本主義提出真正關鍵的批判
葉啟政集數十年思想大成之鉅著

本書從西方社會思想史出發,檢視資本主義體制的發展,及相應的各方論述。無論是資本主義的擁戴者或反對者,雙方對這種經濟體制的想像,往往聚焦在物質性的層面,而未能關注其背後的人性底蘊。這正是為什麼某些社會主義思想未能擺脫經濟主義的泥淖,仍擁抱發展至上的信條,甚至走向歧途,演變成史達林主義式的獨裁壓迫。

本書主張,在資本主義體制及相關論述的背後,存在著一套關於「人性的心理學」之預設。古典自由主義者霍布斯、洛克、亞當斯密的學說,將人人共享的「動物性」──自我保全的本能、慾望、需求──抬升到存有論上的核心地位,當「自利」的概念得到語意上的洗白,因應而生的「追求私利可成就公益」之論述,則為資產階級的心態打下了基礎,也讓「貪婪」的概念愈來愈得到正當化。

馬克思作為最知名的資本主義反對者,其共同體主義(communism,多被翻作「共產主義」)的理念,時常遭到世人誤解,當中最遭受忽略的部分,莫過於他的思想對亞里斯多德的承繼。根據亞里斯多德,共同體的最小單位應是家庭,而非自由主義哲學家所設想的「個人」,而經濟的發展更不應該導向財富無止盡的積累。馬克思延續這名古希臘哲學家的說法,指出政治的目標在於令人們實現潛能,也就是讓人可以成為「全人」,以此發展出公正、消弭剝削的社會關係。

事實上,資本主義的剝削,除了存在於資方與勞方、權貴與人民之間,更展現於人類與生態之間,馬克思對於「自然」的看法,便早已預示到了這一點。為此,要超越資本主義,我們就必須超越資本主義誘使眾人信以為真的「動物性」預設,並以「共同體主義」傳統下的「人文性」主張來分庭抗禮。換言之,主導文明演進的驅力,不能再是利己、競爭、擴張等觀念,而是要以友愛、互惠、民主等「生命美學」原則為本,並且應當要鼓勵節制、自制、自足式的在地化生產模式,以便達成人對集體與自然的共感共應。

分冊介紹

下冊「從諸眾的反抗到產消合體」從左翼史學家艾倫.伍德(Ellen Meiksins Wood)與新「真正」社會主義者(NTS, the new “true” socialism)的辯論切入,接續先前章節對上/下層結構的討論,針對工人地位、社會民主vs.基進主義等議題進行探索。隨後則檢視「正統」馬克思主義相對忽視的「消費」現象,並指出當代的符號消費已成為資本主義的誘惑機制,而個人在其中達成的滿足,仍是私人性的,因而與共同體主義強調的共感原則有所區別。

無論是NTS的爭論抑或左翼理論家晚近對日常生活消費的重視,都反映出隨著後工業社會的到來,馬克思主義的內容亦與時俱進,而網路的興起更是讓生產與消費的界線益發模糊。最終,作者強調我們需以「弱者」的姿態及修養,來對抗資本主義無窮、氾濫且失控的「慾望」,以避免當代資本主義誘發的過度消費傾向,帶給人類與地球永遠不可逆的後果。

0010983737
Photo Credit: 群學出版

【加入關鍵評論網會員】每天精彩好文直送你的信箱,每週獨享編輯精選、時事精選、藝文週報等特製電子報。還可留言與作者、記者、編輯討論文章內容。立刻點擊免費加入會員!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