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喬埃．斯塔威爾

驅車向巴科洛德以南行進，進入內格羅斯島的鄉村腹地，菲律賓農業的現實面很快就顯現出來。 儘管官方資料高調讚揚農戶的土地再分配，但是此行沿途馬上出現連綿數公里的大型商業種植園，園裡種著芒果、用於巧克力、霜淇淋等食品的比列橄欖（菲島橄欖）、紅毛丹、香蕉、菠蘿蜜和榴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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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科洛德在菲律賓的位置。Photo Credit：Mike Gonzalez CC BY 2.0

一群群勞工不時映入眼簾。如果說菲律賓已完成土地改革，那麼這種土改並未引起這個種植園園主的注意。在內格羅斯的這片區域，我們正進入被雇工們稱為「丹丁老闆」 （Boss Danding）的地盤，他也是這個地區最大的地主。

愛德華多.丹丁.許寰哥（Eduardo ‘Danding’ Cojuangco）是艾奎諾夫人的遠房堂兄弟，也是菲律賓 最富有的商人之一。他也是西內格羅斯省最具權勢的農業和政治力量。近年來，丹丁將手中大片田地從種植甘蔗轉為其他作物。儘管理論上菲律賓的土地重新分配仍持續進行，不過丹丁依然繼續擴充地產，目前總計至少已有6千公頃，遍及6個內格羅斯城鎮。

他的豪宅距離其中 一個城鎮蓬特韋德拉（Pontevedra）不遠；這裡偏僻幽靜，被當地人稱為白宮。丹丁老闆的消遣品味是標準的億萬富翁花花公子風格：復古豪華轎車、大���機車、賽馬、私人飛機，外加兩項菲律賓人的嗜好：槍和鬥雞。

在一片經過整修的寬闊田地裡，數百只籠子一字排開，籠中的鬥雞個個趾高氣揚，每隻都值5千比索，約合108美元，這個數字與構成菲律賓貧困線的月收入相當。登上附近拉斐爾.薩拉斯自然公園（Raphael Salas Nature Park）的一座小山頂，你可以俯瞰丹丁 莊園地產的全貌— 深綠色的是果園，淺綠色的則是甘蔗田。

這個高地曾經是新人民軍的遊擊隊基地。如今因為武裝鬥爭進入間歇期，有一小批從新人民軍分裂出來的暴動分子受雇保護丹丁的地產。這樣的安排比維持常備軍要便宜許多。在1980年代中期的暴動高峰期，丹丁大約雇用了1千6百名守衛。

丹丁如今在菲律賓逍遙自在，這令人難以置信；更難以置信的是他還能在西內格羅斯及菲律賓群島的其他地區兼併越來越多的土地。因為他曾是馬可仕的第一親信，1986年2月，馬可仕及其妻子伊美黛（Imelda）搭乘美軍直升機逃離菲律賓時，陪在左右的人正是丹丁。之前，丹丁在馬可仕的保護之下主管著菲律賓發展銀行，利用銀行將錢借貸給自己的公司，同時壟斷椰子的市場行銷，以藉機向1970年代菲律賓的主導出口產業徵稅，為其個人商業帝國提供資金，包括對龍頭企業生力啤酒公司的兼併；他設立了「椰子種植者聯合銀行」，將更多的他 人資金用於自己的產業。

儘管如此，丹丁在流亡一段時間之後，還是得以在1991年11月返回菲律賓。其他出逃的馬可仕親信在返菲後皆被迫和艾奎諾政府進行交易，放棄了部分財產；不過丹丁卻毫髮無損。返國之後，他便定居在西內格羅斯省，這也裡是他妻子的故鄉；丹丁如今有了自己可掌控的政黨，並控制著大部分當地的市長和議員。

丹丁對《農業綜合改革法》的因應與其堂姐艾奎諾夫人所在的家族如出一轍，後者援引股���分配選擇條款，規避了針對路易西塔莊園的法律目標。丹丁提議實行「社團式土改」（corporative land reform），也就是與佃農合作創辦合資企業，在名義上將土地轉讓給佃農，丹丁仍保有管理控制權。事實上，接受丹丁的持續控制是所有權「轉讓」的前提條件。

17401239331_9793287ea7_kPhoto Credit：Brian Evans CC BY ND 2.0

這種合資企業由丹丁和農民在缺乏政府監督的情況下直接談判設立。根據談判條款，工人一天的勞動所得是現有工資加純利潤的百分之35。不用說，局外人是無法被邀請來認真研讀這些帳簿的。當丹丁需要與內格羅斯的佃戶「夥伴」們談談時，他就將他們召集到名為「蓋也那.巴爾比納」（Gallera Balbina）的巨大的鬥雞場上，這個鬥雞場由丹丁出資建設，和他的白宮相距不遠。中央政府從未質疑過丹丁疑點重重的「社團式土改」的合法性。

事實上，菲律賓前總統約瑟夫.艾斯特拉達（Joseph Estrada）曾公開稱讚他為「農業改革的教父」，其中顯然沒有反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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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錄自《成與敗：亞洲國家的經濟運作之道》，八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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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象元
核稿編輯：楊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