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漢娜・戈德（Hannah Gold）

第六章 灰鯨

每一頁都是滿滿的鯨魚。鯨魚的頭部、躍出海面的身體、吐氣時噴出的空氣。鯨魚在空中跳躍、在水面潛行，還有更多鯨魚尾鰭的細節，或是從水面探出頭來的模樣。有些是單獨一隻，有些是鯨魚媽媽帶著寶寶。

里歐望向窗外的雙眼滿是淚水，海面如此平靜。他想起媽媽為了要讓他對加州感興趣，曾經和他分享鯨魚的故事。加州一定有非常多的鯨魚，體型和足球場一樣大、心臟和汽車一樣大的鯨魚，牠們沿著加州海岸線往返，年復一年。

「這是一年裡最棒的時刻，每年灰鯨向南遷徙的時候，都會游經海灣。你一定要去看！」

他記得她話語中的興奮之情，彷彿看到鯨魚是世界上最棒的事，甚至比冰淇淋、雲霄飛車、生日更棒。里歐曾懷疑看見鯨魚是���真的那麼開心。現在看著這些素描，一股奇特的顫慄感使他精神振奮。

「你們好美。」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用指尖輕觸畫紙。

里歐慢慢翻過一頁又一頁。每一幅都令他讚嘆，其中有一幅最特別。

那是一幅鉛筆素描。鯨魚冒出海面，眼神直視，里歐幾乎相信它在眨動。他盡可能貼近畫紙，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明白，為什麼鯨魚的眼神令他感到不安。他懂了，這不像是野生動物的表情。里歐嚇了一跳，這隻鯨魚看起來有「人」的感覺。

正當他準備翻頁時，角落有別的東西。是手寫字，字跡已經褪色，勉強才看得懂寫了什麼。

白嘴

至少有十張素描紙都是畫同一隻鯨魚。每一筆都來自同一份愛、同一份細膩的觀察，最重要的是，每一筆都來自同一份無拘無束的快樂。

「你為什麼這麼特別？」他輕聲問，「你是誰，白嘴？」

只有一種方法能找出答案。

里歐沒有將素描本放回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撕下白嘴的畫紙，放進短褲口袋。他和媽媽以某種奇特且意想不到的方式，牽起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連繫。

接著，他衝下樓梯、跑出廚房，幾乎沒有時間和芙蘭打招呼。溫暖明亮的太陽，在海面上反射出萬花筒般的光影碎片。

他脫掉運動鞋，跑到溫暖的沙灘上。海邊只見幾個背著衝浪板的年輕女孩。大海的聲音蓋過一切，包括他的思緒。潮水猶如一陣悶雷，衝擊他的雙耳，浪花遠離岸邊，翻騰、摩擦、捲動，都是不同的聲音。

里歐凝望漫無邊際的海平面，除了滾滾浪花和偶爾掠過水面的白色海鷗以外，什麼都沒有。他吐了一口氣，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屏息：大海，這一片波光粼粼的藍色平原，藏有媽媽的鯨魚。

Photo Credit: 有樂文創出版

他從左至右，一次又一次掃視地平線。他不傻，他不期待會有鯨魚躍出水面，更沒想過看見白嘴。據他所知，白嘴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然而，想要見到白嘴的欲望如此強烈，他盯著、盯著、盯著前方，直到雙眼發疼。但水面就跟他的凝視一樣頑強，平靜且毫無波瀾。

直到……

轟隆。

啪嗒。

碰。

一股巨浪不知從何而來，用力襲擊他的胸膛，讓他翻了個跟斗、跌進海水中。

「啊啊啊啊！」

里歐終於再次站起。短褲濕透了，嘴裡都是濕漉漉的沙子。他伸手檢查口袋。

「不。」他喃喃低語：「拜託不要！」

畫紙不見了。

他驚慌地跪在地上，瘋狂環顧四周。他不可能失去它。不能！

他翻動海沙，手指撞到各種貝類和鵝卵石。沒有用。到處都沒有。就算找到，也被海水毀了。

他哽咽、呼喊，聽見微弱的簌簌聲響。

在他背後十公尺處，有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女孩，一頭金髮，好像從來沒有梳過。溫暖的日光在她的臉上跳躍閃爍，為她的輪廓勾勒明亮的光采。

女孩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伸出了手。

好神奇，就像是一個奇蹟，媽媽的畫紙就在她的手裡，整齊地折成方形——就跟里歐摺得一樣。他幾乎就要從對方手中搶過來。

「從你口袋掉出來。就在那裡，差點被風吹走，但我抓住了。」她伸長手臂，「是你的，對吧？」

里歐點點頭，清清喉嚨，尷尬地站起來。「對。」他終於出聲。「是我的。」接著，從她掌心拿起畫紙，感受指尖捎來的暖意。

「對了，我沒有打開來看，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里歐滿臉通紅。因為這正是他在意的。他遲疑地看著女孩，她和學校同學不一樣，沒有出言嘲笑，也沒有一臉冷淡。她的坦率反而讓人很難不相信她。

「謝、謝謝妳。」他回應道，並為自己私自評判感到羞愧。媽媽曾經提醒不能這麼做。

「你不是當地人吧？」女孩注意到他的口音，「你從哪裡來？」

「倫敦。」里歐吐出濕濕的沙子，「英國。」

「在你習慣以前，不應該靠海這麼近。」她皺眉看著里歐濕透的衣服，沒有惡意。「那裡有一股很強的水流，你看不見的，但它就在那裡，一不留神很容易被捲入。」

「我……我只是……」

里歐發現自己一時語塞。這個女孩有他從未見過的自信。不光是因為那件口袋多到數不清的工裝褲，或是和她眼珠顏色相襯的綠色短袖T恤，還有她的樣子。

她彷彿擁有整片海洋。

「妳住在這裡嗎？」

「那裡。」她手指向燈塔的方向，「和我爸爸一起。」她露出微笑，由裡到外生氣蓬勃的笑容。如果里歐是個善妒的人，可能會嫉妒那個笑容以及其中蘊含的一切。

「總之。」她對他眨眨眼，說：「你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對吧？」

他搖搖頭。

「深一點的口袋！」

她笑了笑，轉身離去。

Photo Credit: 有樂��創出版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消失的灰鯨（附「特別收錄：作者致繁體中文版讀者」與「船票造型書籤」）》，有樂文創出版

作者：漢娜・戈德（Hannah Gold）
繪者：列文・平弗德（Levi Pinfold）
譯者：蕭季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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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堅持是最強而有力的連結
豎耳聆聽，來自大海的低鳴，我們都在尋找消失的自己

結合田野調查、生態書寫與藝術插畫，青少年自然小說新體裁
男孩不顧一切躍入大海，擁抱對母親的愛，追尋灰鯨獨特而動人的存在

一個祈求媽媽再次展露笑顏的願望
一張速寫灰鯨「白嘴」的手稿
一艘高掛彩虹旗的友善賞鯨船
一趟往返將近2萬公里的遷徙路徑
一群肩負不可能任務的救援團隊……

故事簡介

當媽媽陷入深深的陰霾，熟悉的熱茶與薑餅也無法讓她迎向陽光，男孩里歐不得不搬離倫敦，投靠遠在加州的奶奶。窗外白色的浪花像一顆顆鑽石在海面上起舞，里歐打開媽媽小時候的藏寶盒，意外發現被遺忘多年的��願…

灰鯨擁有地球上哺乳動物距離最長的遷徙路線。平時在極地攝食，冬季前往墨西哥太平洋沿岸瀉湖繁殖。在海裡，鯨魚將聲音傳送到數百公里遠的地方，牠們在腦中建構浩瀚的海圖，卻無法預判人類恣意丟棄的漁具與垃圾。當「白嘴」從年復一年的移動路徑上憑空消失，唯一能聽見白嘴的里歐，能否及時找到「白嘴」？

本書特點

英國兒童文學作家、年度暢銷書《最後的北極熊》作者漢娜・戈德與《哈利波特》20週年英國「霍格華茲學院紀念版」繪者、凱特格林威插畫大獎得主列文・平弗德聯手合作，共譜一段跨越時空、物種，探索生命韌性的溫暖故事。

作者熱愛自然、重視環境議題，文采猶如燦爛耀眼的加州陽光。本書以灰鯨生態知識為基礎，搭配二十幅以上深邃插畫，鋪陳真誠而強烈的敘事張力。繁體中文版特別收錄「作者致意」，娓娓道來創作心路歷程。

本書特色

條理分明的生態書寫，情感豐沛的人文關懷
文字清新抒情、觀點鼓舞人心，情節起伏跌宕，傳遞生態知識毫無說教感。隨著故事進入魔幻時刻，屏息感受眼睛所不能見的強大羈絆。

正視心理健康，詳加描述親子依附關係的成長小說
細膩側寫成人身心症狀，作者以親身經驗，用心對待「病識感」與「照顧焦慮」。男孩從抑鬱轉向開朗，將焦慮與執著，昇華為努力不懈的成長動力。

符合永續發展目標SDGs14「保育海洋生態」
融入「公民科學」真實經歷，包含海上鯨豚目擊與「Happywhale」鯨豚生物多樣性資料庫，觸及海洋碳匯、幽靈漁具與氣候變遷等國際趨勢焦點議題。

向海致敬，從「灰鯨」出發，一同關心臺灣的海洋生態
海島臺灣曾是灰鯨繁殖地，水下聲景見證沿海生物多樣性，鯨豚研究累積超過20載！主題企劃延伸收錄「灰鯨化石」「海洋聲景」「友善賞鯨」與「棲地保育」各領域專家訪談，獻給每一顆關愛海洋的心。

Photo Credit: 有樂文創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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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馮冠維